*【09回顧】重返綠蔭樹底的家
要寫這篇,需要一點勇氣。
很奇怪的,我從小學時代起就被老師要求寫日記,當初真是苦不堪言、怨聲載道,寫日記的日子一久後,反而覺得不寫,就感到心理很不踏實…非得紀錄一下生活的感想不可。
日記既然寫慣了,後遺症一個一個接著出現(網誌可能也是一大後遺症吧?)。最值得玩味的後遺症,莫過於:每次新年倒數之前,都會寫:我的xx年回顧、我的xx+1年新希望。
所以先寫寫回顧吧?....2009年是我家變動很大的一年。作了回台灣定居的決定以後,其實也有許多不安與惆悵:對返台生活的不安,對美國生活的離別惆悵。其實在今年一月匆忙自己賣掉房子後,常常想起那棟老房子,以及生活其中的舊回憶。今年七月,我們竟然有機會重返肯塔基州訪友,我也回去看了已經賣掉了的「綠蔭樹底的家」。
是誰說:人要向前看,不要回顧過去?可惜我向來不是個俐落的人,太念舊情。自從返回台灣後,午夜夢迴,也很難忘記後院的小松鼠、土撥鼠、我的小跟班知更鳥、老樹一號、二號、最愛的一大叢紫丁香、親手開闢的花園、菜園…不知道新主人都有善待他們嗎?不知道他們一切都安好嗎?
7月暑假,突然有個機會回萊城,出發前,我忐忑的發了一封信給新任屋主吉米,告訴他,我想回去看看老房子。等了幾天,吉米回信了,他很慷慨的說:「7月x日,我與未婚妻會在傍晚期待你們的來臨。」。
7月x日,就是我們再度離開萊城的前一天;而我,其實有偷偷的提前兩天,站在遠遠的地方,靜靜的看著我們的老樹、老屋、老地方。
房子是我親手賣給吉米的,他是一個24歲、棕髮藍眼、笑容溫暖、喜歡大自然的年輕電腦工程師;今年一月我們在網路上聯繫上,由我親自帶看房子。我告訴他,這個家對我們的意義,每一株花草、每一個角落的小故事。我帶他站在老樹前面,訴說著春天鳥房客回來、夏天螢火蟲飛舞、秋天在樹下撿五彩的落葉、冬天堆起雪人的故事。
也許是我的真誠與多情,感動了他吧?房子在金融海嘯時期,一個月內由我這從未賣過房子、未用賤價的轉手出去,而新屋主吉米告訴我,他會好好照顧這「綠蔭樹底的家」。
7月x日當天,我帶著從台灣帶去的禮物,依約前往老家。熊爸不想去,他說孩子也不去比較好,怕他們看了會不好。所以我獨自一人坐著租的車子,一路開回綠樹成蔭,萬分熟息的回家之路。
那條路,我曾送小熊上學、一起騎車、散步、數落葉、撿橡果… 多少的往事,猛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。我的思緒有點漂浮、有點錯亂….一切都沒改變,彷彿我從未離開,只是送孩子上學後回家而已。
吉米帶著未婚妻站在門口等我。我靦腆的說:
「房子賣出去了,還要求回來看看,真是不好意思…請原諒我無理的請求。」
他們兩個笑著說:「喔,沒關係的….真的,我們也想讓你看看我們的努力。」
他們帶我先參觀屋內,吉米的未婚妻很用心的為每個房間塗上新的油漆,他們告訴我,有善用我留給他們的家具、飾品、餐具(我真的留很多給他們,連電視沙發都是!)我注意到家裡有一個狗籠,他們笑著說:
「這個家有這麼大的院子,我們一直想養一隻狗,所以2月時就買了一隻小狗Jenny…現在她可是隻大狗了!」
走到後院,花期早就過了,後院的溜滑梯也被移走、我在大樹下綁的鞦韆也不在了….吉米還沒有孩子,所以不需要這些吧?
吉米感性的說:
「一切如你所說的,一點也無誤:春天,成群的鳥回來結巢,水仙、風信子、鬱金香都依序開放;夏天早上,群鳥的用歌聲叫我起床,紅山雀與知更鳥就常在紫丁香上鳴唱…現在是螢火蟲的季節,晚上我們就在後院乘涼。因為我不會種菜,所以菜園就荒蕪了…不過花園我是有好好照顧的…你看,你兒子種的小楓樹都長高了喔!」
看著碧綠的楓葉隨風飄蕩,Jenny在其中奔跑。心中雖萬分感嘆,卻也開始釋懷….孩子不在,後院好像不一樣了,一切似乎沒有變,但一切好像都變了---這不再是我與小熊綠蔭樹底的家,而是吉米好好經營的新家了。老房子也好好的、老樹也好好的,有什麼理由不好呢?我們已經幫她們找到新的好主人,可以放心了。
臨走前我再次感謝他們,讓我回來看看這裏。吉米的未婚妻突然從房子裏拿出一個長長的玻璃罐,裡面裝滿七彩小彈珠、小車子、還有一些屬於男孩的小玩具。
「這該給你…我們在家具後、地毯下,發現好多小東西!我想它們是屬於兩個小男孩的,玩具們一定也很想念小主人,請你帶它們回家吧?」
滿滿的玩具、滿滿的回憶、滿滿的祝福。再一次,我向綠蔭樹底的家告別,就像我手裡拿的玻璃罐,我們該回到新的家,展開新的旅程。
這次真的說再見了。
*後記:這一次飛機離開萊城機場時,小熊沒哭,小小熊卻嚎啕大哭….
所以,他終於懂了離別與搬家的意義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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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見,綠蔭樹底的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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